樂樂的細拉雜記~與大黃小黑共舞

搬到鄉下後，我和Jeff說好不在家中接待客人，
這實在是有不得已而且很實際的原因。

雖然遷入之前，
我們已盡力將能變賣、能轉贈、能丟棄的家具雜物都處份掉，
但留下的東西仍將這幢小小的房子堆得滿坑滿谷，
我們兩個大人加一對牲口身在其中已感覺擁擠，
擦身而過都要讓一下，
這樣的環境還要接待客人未免力不從心，倍感壓力。

這只是原因之ㄧ。

其二是屋內諸多設施功能不良。
比方說廁所馬桶水箱壞了，
我們兩人可將就著使用，
客人來就很尷尬，人家也用的不方便。
此外浴室的排水也有問題，
必須小心不讓水潑灑到地面上，
諸多細節我們已知道訣竅，
但總不能客人來要用浴室，
就先得給他上一課吧！

原因三則是這裡的廚房是簡易型的。
我慣用德國電爐，火力很強，
但只有兩個爐口，而且不能同時用兩個大鍋，
一定要一大一小才擠得下。
不像之前的四口爐，可以同時操作二至三道菜。
搬過來後我已不做幾菜幾湯那種型式的飯菜，
反正就簡單吃，
一鍋酢醬、肉燥之類打發好幾餐，
要我一道菜一道菜慢慢來，我沒耐心做不到。

基於上述主要因素，
我們決定若有人來找我們，
吃就到外面的餐廳，
聊就找間咖啡廳坐坐。

原則是如此，但還是偶有例外。
我們的好朋友小石頭臨時來這附近度假，
一個女生帶著一隻老狗，
開車技術也不是頂熟練，
總覺得要多關照她一下。

我們一塊帶狗去海邊玩耍後，
約好隔天中午來我家隨便吃吃。
吃不是重點，
主要是不希望她一個人待在海邊小別墅，
感覺無聊無趣。

前晚我就在想，該做什麼菜接待她。
已經好久沒有正式做菜了，
Jeff說不必麻煩啦，
她也一個人，
跟我們一起簡單吃就好了。

再怎麼簡單還是不可能像自己吃那樣潦草，
好歹要出門買幾樣新鮮蔬果。
我非常不喜歡在此地的傳統市場採買，
很多人說鄉下人純樸善良單純，我一點也不認同。
人都一樣詭詐，沒有分哪裡人。
有時城市遊戲規則清楚明確，
反而比較誠實透明，
沒有小奸小惡小心機這類瑣瑣碎碎上不了臺面的小把戲。

我喜歡去標價清楚、有制度有信用的大賣場和誠實店家，
若非不得已，
不和此地小攤商打交道。

這樣也好，來到此地市集，通常快速的採買完畢。
以前在唭哩岸或北投時，
每次上傳統市場都逛好久好久，
和許多攤販店家都成為朋友……
好希望能夠快快回去，愈快愈好！
主啊，求求祢……

這就是我的待客超簡餐，實在不成敬意。

肉片筊白筍炒麵

此地是北部筊白筍最大產地，
現又正是產季，沒有嘗鮮說不過去。

炒麵大家都會啦，
我的重點是紅蘿蔔切成粗絲而且一定要炒透煮熟。
因為在我的炒麵裏它不是配色，
而是真的要吃的配料，
我最怕未熟的紅蘿蔔生澀的氣味，
熟透的紅蘿蔔不但清甜可口，
也會讓炒麵的色澤紅潤好看。

川七是我家後院自然生成的。

平時我都是隨意入菜，
待客畢竟不一樣，
再怎麼簡單還是規規矩矩的用麻油薑絲熱炒一盤。
而且特別選用肥厚成熟的葉片，
嫩葉一炒就軟軟爛爛的，沒有口感。

我家的玉米湯是不勾芡的。

一罐玉米醬一罐玉米粒四顆蛋，
水很少製造濃稠感。
我不喜歡糊糊的菜餚，
寧可食材豐富以真材實料取勝。

這麼簡單的粗食就要招待客人，
身為主婦兼主廚，由衷覺得不好意思，
非常不成敬意，希望我們的客人小石頭不要見怪。

後來小石頭並沒有來。
她說她一個上午忙著刷油漆，
現在全身髒髒黏黏，就不過來了。

我猜想她是不願打擾我們，
雖然臨時不來，食物過量帶給我的小小困擾，
但我很欣賞她這種細心體貼深怕麻煩別人的拘謹個性。

有些「大面神」真令人不敢領教。

自從開始鄉居生活，
有些人就把我家當成休閒旅遊可歇腳的點，
懂禮貌的人會先問某日某時能否過來坐坐，
豪爽的一通電話打來就說：「我已經到你家社區啦！」
讓週末早晨還睡眼惺忪的我一時驚慌失措。

我說：「要來可不可以先跟我約時間，我把家裡整理一下……」

「不用啦，整理什麼啊！沒關係啦，我就是要看你家『真實的樣子』啊……」

可是──我「真實的樣子」並不想給人看！

若沒化妝，我是不愛見人的。
我知道有人不介意，但這是個人標準的問題。
睡覺時流口水又躺成大字型的模樣，
也不是有人好奇你就給看吧！

作為基督徒我們被鼓勵要敞開和分享，
我完全認同也努力學習，可是在這同時，
我覺得當客人也有必須謹守的分寸，
當主人面有難色稍有遲疑時，就應適可而止，
不宜再窮追猛打糾纏到底，
好像人家沒有配合你的要求就是沒有誠意。

以我們為例，搬到鄉下，
背後有許多無奈不得已的隱情，
說來話長，也不需要逢人就講，
更不需要為滿足別人的好奇心，而必須給個交代。

許多人美其名說是「關心」，想來看看什麼的，
其實都是出於好奇心想探人的底，
我們教會有個「熱血青年」對我們搬家的事異常關切，
問東問西問了好幾次，
有一回他問我「你們到底搬到哪裡？我問妳先生他講得很含糊。」
我的答案更含糊，笑一笑就帶過了。
你想我先生不愛說的事，
我會知無不盡，言無不詳嗎？

我比Jeff更不愛交淺言深。

真正恩慈、有智慧的人，
應該能夠判斷「關切」與「管閒事」的分際，
能夠拿捏「尊重隱私」的底限，
別拿「關心」當幌子，將「好奇心」無限上綱了。

「作客」這種事，最好採被動讓主人邀約。
冒然開口就像丟個難題給人，
再怎麼婉轉拒絕，心裏多少都有疙瘩。
就算你不怕被拒絕，
拒絕人的也會心裏有虧欠，
總覺得不好意思，對不起你……

我們何必陷人於為難？

更何況很多拒絕都是有原因的，
不去追根究底已是最好的關切體貼，
不是一定要親自一探究竟。

做了幾次心不甘情不願的主人之後，
我跟Jeff說以後我不再做這樣的事。
若不是甘心樂意，
我不再迫於人情壓力接待人，
因為心情不好，就算開了門，請人進來坐，
人家不會記得你無論如何還是順了他的意，
多多少少總是花了功夫，
只記得你這個主人臉色不怎麼好看，
談話不怎麼熱絡，招呼不怎麼熱忱，
下次──「請我去我都不去了！」

既然勉為其難也做不好，
誠實才是上策，
不想不行不方便一開始就直接了當直說了吧！

反正一樣要得罪人，
就照省時省力的模式做！

後記──
一位老同學在美國留學，畢業後謀得一份小差事，
在舊金山市區知名景點花街附近租了一間小房子。

說是「附近」，開車也要二十分鐘。

「花街」是觀光客必去的朝聖之地，
親朋好友、遠親近鄰輾轉知道她住那兒，
毎到那一帶都「堅持」要去看她，
而且不能約在外面看，一定要到她家裡去。

那段期間，簡直應接不暇，
一個月好幾檔人來人往，
有的還要求她管接管送，
她小小的公寓變成咖啡館、食堂、民宿，
她也變成假日兼職導遊，只是以上都是免費的。

有一次另一位老同學去灣區找她，
回台後，有同學問她：

「××帶妳去什麼好吃好玩的地方啊」

她說去了哪裡哪裡。

「這麼好！」

「什麼好？都是我自己付錢耶！」

「啊！妳這麼多年難得去一次，××竟然沒請妳，還讓妳自己出錢喔！」

這話傳到老同學耳裡，簡直氣炸！

「她好久來一次沒錯，我可幾乎每週都在接待人啊！」

這是我後來炒的肉末四季豆

1.5QTS容量的耐熱碗盛起來剛好。

在網路上學到的食譜，
在我手裡又更簡化。
一鍋炒起來拌飯、拌麵、夾饅頭……
和待客相比，
我們打理自己更加簡單了。